Posts Tagged 转载

黄西,胡?

Mar 26th, 2010 Posted in 听说读写 | 23 comments »

王佩今天推了一个视频,Joe Wong的脱口秀

胡是Joe Wong?黄西,中国人,东北人,24岁来美国,Rice大学毕业,现在波士顿,表演脱口秀。就这么简单,但他很红,和姚明一样,是被美国人知道的为数不多的中国人之一。有人说他是中国的小沈阳,我倒不觉得像。黄西表演没有什么肢体动作,也不用男扮女装装傻犯贱说学逗唱。他就两个动作,站着说话,或者站着不说话。

黄西的段子,每个都能用140字表达,但比微博上twitter上面大多数自以为幽默的胡言乱语要有意思。中国人在美国做这个,能被主流社会接受真是太不容易了。因为,一,不能说中国人没有幽默感,但小沈阳那种逗不笑美国人,二,中国移民很多根本不会说英语,英语一般的很多,自以为好的也很多,但真正好的,象和菜头的中文那么好的,很少很少,三,文化隔阂,不了解就谈不上理解,不理解就没法产生精彩的笑话。

黄西这种脱口秀,如果给没在美国生活过的中国人看,不知道会不会发笑。我想尝试翻译,但觉得一旦翻译了就没有原来的味道,而且,等翻译了,那个笑劲儿也过去了,还要解释什么是第二修正案这些,就没有意思了。

这种调侃美国的,怎么会需要翻墙。

前几天美国记者年会(英文字幕):

Late night show,有中文字幕:

本篇博客纯粹为了测试敏感字。

王老师真是很逗

Jan 5th, 2010 Posted in 听说读写 | 9 comments »

每天看他在blog里面胡喷,正经的少,废话多。以打击陈晓卿,老罗和土摩托为主,以捎带老六的兰花指为辅。
下面转一例文。

一辱陈晓卿(内含征婚广告)
from 不许联想 by 带三个表

陈晓卿要是不退出微博,我就每天写一篇博客羞辱他,叫做《九辱陈晓卿》。

上次吃饭,我语重心长地劝告陈老师,赶紧回到我们博客界,没事别老写什么微博。陈老师当时是嘴里含着葱花眼里含着泪花说不写了,结果丫回去马上更新博客,最后竟说每天更新不超过5条,还说了一堆为什么还要写微博的理由。你说你挺大一个人,说话不算数,更新5篇跟更新一百篇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所以,今天吃饭,我们再次劝告陈老师,即便你在中央电视台工作,也要有羞耻感。坐在他身边的老六,竖起来的中指就一直没弯过,结果吃完饭在路边打车,司机看见老六都不敢停。

陈老师最后恋恋不舍地说:这回我是真不写了,大家都作证。再写的话,就不光是烂眼睛的问题了。

处理完陈老师,又缺席处理土摩托,大家都在为土老师的个人问题操心。咱中国人有个爱好,喜欢关心别人,觉得别人的问题比自己的问题还重要。我就不喜欢关心别人问题,我自己的问题还解决不过来呢。所以别人关心我的时候,我从来都当耳边风。比如我最近弄网店的事情,有一万多个人告诉我该这么弄那么弄,有关心别人的工夫,你自己都可以创业了。

大家关心土摩托,是因为土摩托对女友的要求太特殊,如果一个男人想找一个可爱、温柔、漂亮、性感、贤慧、泼辣、泼妇、文静……之类的女孩,可以说随处可见,但是土摩托作为一个外星人,对这些毫无兴趣。曾有人试探性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土老师说:“我喜欢有逻辑的女孩。”“为什么?”“有逻辑的女孩性感。”妈的,全世界的男人都喜欢裸体女孩,只有土摩托喜欢逻辑女孩。这下可难倒老男人们了,要说这些老男人,也都算见多识广了,天底下什么样的人和鸟人都见过,惟独没见过有逻辑的女人。于是常委们临时设立一个“走向逻辑——土摩托征婚办”委员会,四处为土摩托物色。但几个月下来,大家一无所获。老六哭丧着脸说:“上帝因为这个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上帝必须重新制造一个模版。”但由于上帝认为人类对此类女性的需求量太小,专门为土摩托制造一个,成本太高,所以上帝也不想管。

这里,也想替土摩托帮个忙,列位看官,如果哪一天您走在街上,看到有女孩的脸上写着“逻辑”二字,一定要举报给我们;或者,您本身是一个有逻辑的女人,您的长相、出身、学历、身材、嗜好都可以忽略不计,做任何事情都像电脑程序一样严谨、条理,可以毛遂自荐。在此拜托各位了。

当然,你光说你有逻辑还不行,还要通过“征婚办”的面试,我们准备了50道题,如果你能全部回答上来,就可以见土摩托,答不上来,卷铺盖走人。比如类似下面这道比较简单的题:

给一个瞎子52张扑克牌,并告诉他里面恰好有10张牌是正面朝上的。要求这个瞎子把牌分成两堆,使得每堆牌里正面朝上的牌的张数一样多。瞎子应该怎么做?

——————————————————————
这最后一道题我觉得不是逻辑题。

另外,我觉得土摩托可以考虑青梅。

和菜头:永远不在现场

Dec 25th, 2009 Posted in 槽边往事 | 4 comments »

永远不在现场

from 槽边往事 by 和菜头

《南 方人物周刊》的记者杨潇先生上周采访了我,把我算入他们年度魅力50人之一。今天,杂志印刷出来了,但是博客也无法访问了。好像连岳当年也是这样,被提名 了一下,但是博客却无法访问。这似乎已经成了一个定理,网人被媒体提名和表扬的时候,他的博客一定不在现场。下面是杨先生的文章:

《鲜咸之魅》
文/杨潇洒

“我们是小镇上的青年。小镇的生活安稳平静,一年到头风调雨顺,有吃不完的饭局喝不完的普洱打不完的麻将和唱不完的卡拉OK。打生下来开始,小镇就为我们安排好了一条笔直的人生路”

当儿童和菜头躲在教室的门后,反复用昆明话练习一种“问候”时,他漂泊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几分钟后,他从门里跳出来,对第一个遇见的同伴说:“小杂种!”然后他们和解了。

“这是一个神奇的字眼。”30年以后,和菜头说。因为父亲工作的缘故,他上过全国30多个幼儿园,两家小学,最后才在昆明定居下来。常年迁徙练 就了他迅速进入一个新环境的能力,“不然,你会被欺负。”现在他是中文网络世界最知名和高产的博客之一,“口水白白流淌,板砖为谁乱放?这样美丽而忧伤的 胖子,腿毛飘飘,站在山岗上”,这个胖子调侃、恶搞、倾诉,对各种社会话题发表看法,偶尔还问候一下那些他认为傻得不可救药的网友。

这不是高四么

12年前的1997年,他从南京大学大气系毕业,有机会分配到北京,但是父母委婉地表示了希望他回昆明的想法。父亲有他时已经39岁,这辈子没求过他什么,于是他返乡,成为一名国企员工。

上班第一天,一个姓金的工程师光荣退休,这个60岁的上海人把一生都献给了这家国企。金工领着他去储物间,打开了自己的箱子,拿走属于自己的几 个蓝色本子后,把钥匙交给了他,从这一天起,这个箱子暂时归他所有了。“最老的萝卜被拔走了,新萝卜进了这个坑”,他当年21岁,但已经看到了自己40年 后的样子,感觉非常糟糕。

他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恍惚感,大学第一天他就后悔了。那是中午,他刚领了被褥和水壶,站在浦口校区的宿舍楼上,看到楼下的男生分成两拨,一群人从教学楼出来后,拿着饭盆走向食堂,另一群人拿着篮球走向球场,“这不是高四么?”

他毕业后开始上网,那是1997年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彼时上网的人不多,大家都管自己叫“X霸王”,或者“XX侠客”,他决定稍微往后退一 点,给自己起名“和菜头”。这是他小学时的绰号,在昆明话里,“和”与“黑”音近,“和菜头”即“黑菜头”,其实就是云南特产玫瑰大头菜,这菜咸鲜可口, 可做凉菜,也可切碎,炒一道云南著名的“三剁”。

我们是小镇上的青年

9年前,和菜头在香格里拉。这是他在国企工作的第三个年头,被单位派驻迪庆州一年。因为敢于拍砖,和菜头在网上已经有一些名气,他在网上写“我的 香格里拉”,描绘中甸城东南的高原湖泊碧塔海:每年的5月间,湖岸边满是怒放的杜鹃花。花开谢了以后,花瓣落入湖中。湖中独有的重唇鱼会纷纷前来吃花瓣, 由于杜鹃花里含有微量的神经毒素,鱼吃多了就会中毒,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这就是著名的杜鹃醉鱼。

但和菜头正面临工作上重要的时刻。对于一个理工背景的人来说,如何能够获得晋升,从而脱离相对边缘的技术部门,进入靠近权力核心行政部门,并不是 件容易的事情,“你在国企里,你一定要知道它的权力分布,为什么做技术的人容易受到排挤?因为他只考虑可行性。可行性只是次要因素,重点是这件事是谁要做 的。你做出来一件事情,会有人高兴,也会有人不高兴,这后一点你怎么解决?”

香格里拉3300米的海拔给出了部分答案。那里气候苦寒,长夜漫漫,冬季的晚上缺氧厉害,大家都选择白天睡觉,晚上聊天。从1900米的昆明到 3300米的香格里拉,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带着些不如意,从而培养了一种亲密的兄弟之情,你不必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你可以直呼长官的名字,他也愿意向你 敞开心扉,讲他走过的路,告诉你谁是真正的朋友,谁其实是坏蛋。那段时间和菜头见了很多人,知道何以某人来,何以某人走,“谱系图清楚了。”

有一段时间,和菜头认为自己可以老老实实做和菜头。“我们是小镇上的青年。小镇的生活安稳平静,一年到头风调雨顺,有吃不完的饭局喝不完的普洱打 不完的麻将和唱不完的卡拉OK。打生下来开始,小镇就为我们安排好了一条笔直的人生路,从摇篮到坟墓,只要你不逾越规矩,那么就可以一直这么生活下去。”

面朝XX,春暖花开

3年前,和菜头与和菜头都在丽江。那时候和菜头的工作日益稳定,他住在新城里,70%的任务是接待从全国各地来的尊贵的宾客:送他们去登雪山,带他 们去古城喝茶,然后为他们订好高尔夫球场。和菜头住在玉龙雪山脚下,每天都给雪山拍一张照,然后传到自己的博客上。面朝XX,春暖花开,多么让人羡慕的生 活!“所以每个人都是活在别人想象的笔端,”和菜头说,“你换个角度一想,一个人得无聊到什么程度,才能每天8点半准时醒来,拍一张雪山,上传到博客,然 后滚蛋走人?”他认为和菜头陪在那些人的身旁,就像一个傻X在浪费生命。

和菜头曾经有过单纯的理想:呆着,写一点东西,不为生计发愁。2006年后,和菜头的稿费收入已经与和菜头的工资收入持平,这让和菜头觉得,似乎没有 必要继续努力上进了,“做不做官无所谓了。”但他的理想缺少一点东西:内心平静。和菜头总是被打扰着,如果客人们周日早上要去雪山高尔夫,那就意味着他丧 失 了睡懒觉的权利,如果客人们晚上6点飞抵丽江,那就暗示着,他不可能准时下班。这时候写博客反而是平静的,“你的肉身不是你自己的……如果不写博客,恐怕 早就崩溃了。”

和菜头则盼着能飞来一些真正的朋友,一些可以把酒对话的朋友。这些朋友都是他上网以后认识的,没有一个在云南。分散地看,他的朋友们每个人都可 能去过至少一次丽江,但恰好在那两年,几乎没有人来到丽江,“后来等我回到昆明,各种朋友就陆续过来了,最后只好变成我在昆明接待他们,然后把他们送上飞 往丽江的飞机。”冯唐是个例外,他为自己的父亲在大理购置了房产,然后北上丽江看望和菜头。和菜头带他去自己最喜欢的几条巷子溜达,听民族艺人弹唱,晚上 下起了大雪,冯唐躺在露天竹椅上,烤着火,惬意得死去活来。那一次,和菜头居然也有了消费古城的感觉——丽江其实是一个旅游景点啊。

他才33岁呢

等到从丽江回到昆明,这个国企的领导们已经知道和菜头是一个人才,很多部门愿意接纳他,虽然他们基本上都不认识和菜头。小镇青年笔直的人生路就在 前方,“在这条路上,会安排几次小插曲,包括一场有惊无险的群架,一次无疾而终的爱情,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一段若有若无的婚外情。其余的日子白云缭绕, 阳光灿烂,你可以慢慢买一套房子,一辆车子,轻车熟路地活着,就像最后可以用两个指头就能解开乳罩但是彼时心跳只有80次……然后就老了,面带威严地走在 这城里,犹如退位的帝王再次驾临自己的王国。潜伏在各个小区里,种花种草种树,养猫养狗养金鱼,满意地看着孙儿跑来跑去,追着他/她喂饭,满心幸福但是装 出无奈的样子叹息。”

而和菜头在想到自己有可能以和处长的身份退休,然后把储物箱的钥匙交给下一个21岁的青年人时,觉得这生活过不动了——他才33岁呢!

2008年年初,在听过了和菜头第N次抱怨后,他在北京的朋友第N+1次劝他离开昆明,投奔首都。还在南京读书时,他就对昆明的时差表示过怀 疑。有一年9月,他在《扬子晚报》看到新闻,说是有诈骗团伙以招工的方式骗取毕业生钱财,然后卷款逃走。半年后的寒假,他回到昆明,看到《春城晚报》赫然 登出类似新闻,只是受骗大学生来自云南大学。“小城连犯罪都要慢上半年……”他自嘲。

可是他又对昆明充满了依恋,这里的天空,这里的气候,这里的老街——虽然它们正在消失。更大的恐惧来自于不可知。从翠湖跃入大江大海意味着什 么?甚至担心在北京会活不下去,再尴尬地败退。“你自视很高,但也许你实际上没有什么能力,朋友们只是在恭维你,或者给你一些善意的谎言,又或者,你已经 在国企里废掉了武功,根本出不来了。”

然而这一次,他倾向于认为,也许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没有抓住,再放弃了,那你就停止抱怨,就死在国企里好了——这样也并不丢人,在体制内呆到第11年时,和菜头已经进入了人事部门,“扎了11年马步,到了即将收获的时候了。”

做最后决定时,他整晚睡不着觉,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在震颤。2008年7月,他终于辞职,来到北京的一家网络公司。这以后,他度过了9周的“黑暗期”,适应 了新的环境,没有变成另外一群小镇青年——在北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然而沦陷的家乡,却再也回不去了。然后和菜头长舒了一口气,在网上发表了那 篇著名的《我的无尽之路》。

槽边往事

Dec 25th, 2009 Posted in 槽边往事 | 3 comments »

到了这个年代,自由居然变成如此奢侈的东西。

和菜头太倔强了,我让他想别的办法,他抱定原则,拒绝与官方合作。我喜欢他的博客,而且我知道,有很多人像我一样,喜欢他的博客。那么,在解封之前,我在这博客上面转载他博客上的每一篇文字。

我们绝不倒下

好让刽子手们显得高大

阻挡自由的风

————————————————————————

圣诞礼物之翻墙过海来看我

from 槽边往事 by 和菜头

继续飞翔

2009年12月25日,圣诞节,我在海外服务器上的两个博客www.hecaitou.net和www.caobian.info被封杀域名和IP。我想,这是我收到的一份圣诞大礼。

很多朋友打电话、发短信或者是写邮件来问候我,可以把他们的话归结为三类:

1、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2、菜头,别难过,我们支持你。
3、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为什么会突然封杀我的博客?我自己也不清楚,总之就是被封杀了。这是一个现实,但是我一丁点都不想去探究它的理由。因为在我看来,这种探究好像是一 种自我审查,传递出来的信息是:我在什么地方做错了。可是,为什么我要去做这种自我审查?我不觉得我在哪里做错了,也不想分析出一个什么理由来,为大家新 增一条闭嘴的规则。不是么?我们已经有太多敏感词,太多不可以提及的人物和事件,用过太多分隔符和星号。我想,一个网民单是去背诵这张名单就已经够受的 了,我实在没道理再来增加一条。

同时,询问理由则默认了这种行为背后有逻辑性,甚至可以推出合理性。我不那么看,这是我的博客第三次被封杀,也是最为严重的一次。第二次被封杀的时 候,我曾经得到过明确的理由:因为我的一篇《你心中的中国地图》,内容是各地的中国人自己画心目中的中国地图,给每个省一个标注,滑稽或者恶搞。面对这样 的理由,我实在是看不出什么逻辑性来,它的决策更像是一种随机函数。而对于随机函数,你无法申告,无法询问,更无法沟通。若我能明确说出博客被封的理由, 则意味着我对沟通和对话还有幻想。不,我早就不那么想了。

对于那些表示慰问的朋友,我很感谢大家。有人惊奇地说:和菜头居然情绪没有任何波动。我当然没有任何波动,在过去12年的网络生涯里,我见证过太多 网站被封杀,被消失。如果我如同第一次一般的愤怒和悲伤,那么我早就已经离开了网络世界,因为任何正常人都无法长期忍受这种负面情绪。经历过那么多次无 言,我很清楚一个事实:这就是网络世界的现实。就像是走钢丝的演员,他工作的时间越长,见过从高空坠下的同事也就越多。那么多更精彩更伟大的站点都消失 了,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独免?既然选择了在网络上写作,这就是迟早要面对的命运。当这一命运到来,那也就坦然接受。所以,我不觉得受到欺骗而愤怒,或者觉 得受到伤害而悲伤。事情从来都是这个样子,时候到了而已。

相反的,我有种解脱之感。这些年来,我一直相信这一天会到来。烦恼的是,我无法知道这一天究竟何时才会到来。现在我知道了,2009年12月25 日,还很好记。在以往,哪怕是回帖里笑闹做一团,我心头也始终有阴影不曾远去。我知道它就在那里,知道它一定会到来。因为这样,降低了欢乐的烈度。又因为 实在不知道写什么,做什么才能避免这种命运,所以觉得很是困扰。如今全然解脱了,你知道被彻底封杀的最大好处是什么吗?只要你被封杀了,就绝对不会被封杀 第二次。从此,封杀这件事彻底与我无关,我可以专心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最后,下一步准备怎么办?当然是继续写我的Blog。这些年来,我一直重复我的观点:网络是自由、平等和资源共享之地。现在,是验证这句话的时候 了。我的博客始终采取全文输出的模式,这意味着封杀与否,并不影响RSS订阅者的体验。要不是这篇Blog,也许他们始终不会知道我的Blog被封杀了。 我的博客始终允许网友自由转载,多年来许多人养成了义务转载的习惯。这意味着只要我继续发布内容,就依然会有渠道传播出去。而这些年里,我在Blog中反 复讲述了自己寻求答案的道理,相信也会有许多人能够使用自己的方法继续访问我的Blog。当然,也许我是错的,那么就让我的Blog湮灭在比特海里好了。

在网络上玩了12年,这里如同我的家一样。从BBS到Blog,再到Twitter、FaceBook,因为热爱,我始终能比别人玩得好一点。所 以,这种冲到我家院子里来,把通往其中一扇门的路给挖断了,就觉得我会无计可施,客人无路可走的想法是多么天真可爱呀。要我说,我Blog的生命,可能要 远比墙的生命更长久。

感谢各位翻墙过海来看我,祝大家圣诞快乐!

一篇有关牯岭街的文字

Dec 23rd, 2009 Posted in 听说读写 | 2 comments »

牯岭街教育诗

作者不详

(1)

我的家在牯岭街,我在这里工作和居住。我们这里以前出过事,我们的好兄弟茅武,在这里刺死了他的马子。

后来,茅武的一个同级同学从牯岭街出去。杨德昌同学在美国学电脑,攻硕士。因为一个偶然的原因改行拍上了电影。1991年,杨同学把我们牯岭街的一些故事搬上了银幕。

我看过这出名为《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的电影。影片接近四个小时,很多人说闷。我看了之后也胸闷,由于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

从淡江师范毕业之后,我回到我的牯岭街家乡,成为建国中学的一个青年教育工作者。杨同学的这部电影,取景其实是在淡江中学。

(2)

中年以后,我发现在所有的教学参考中,尤其弥足珍贵的竟然是这部影片在我的脑子里的拷贝:每一个段落,每一个人物,每一格画面,每一句台词。

我常想,如果时光倒流三十年,让我重新回到牯岭街,这部影片也许可以成为我的地方志和人物志。我可以通过它认识每一个家庭,每一个社会阶层,每一个少年团伙。它是我的教学工具书,我的现实启蒙读物,我的人际沟通指南,我的思想行走地图。

我的回乡可能会象一次重游,或者,更象一次夜游和梦游,对往事的记忆和猜测会如幽灵一般伴随我左右。当我经过月光下少年情侣依偎的荷塘,夏日里野草金黄的靶场,经过夜间部教室的灯光,隔壁的电影片厂,耳边也许会有鬼魂吟哦深情的诗章:

苍老是我的记事簿,青春是我的回忆录。
你是我的放弃与追逐,你是我的幸福与痛苦。
我有满腔少年血,将它二一添作五。若不成功即成仁,激情浇灌长青树。

(3)

当年我作为新来的教员,被校长向学生介绍登上建中礼堂的讲台时,学生的校服早已不再是军装式样,我难以分辨出谁来自小公园,谁来自217。

这些孩子,他们是否仍将“217”读作“两幺拐”?——当年的眷村子弟,谁不晓得通信兵的数字读音规范?

当我站在讲台上,常常会下意识地凝视他们胸前的校章。他们中是否也有86089同学?86089同学,在夜晚的牯岭街上出手7刀,刺死了他的马子。

(4)

三十多年过去,因为这部电影,那些1960年在此就读的孩子再次被提起。我知道,在学童们中间将谈论着他们的出身和来历,并将演义出各种说法不一的版本。事实上,因为我从小在这一带居住,我的年轻同侪也曾经好奇地向我打听虚实,我总是抱歉地笑着说我一无所知。

民国四十八班夜间部及相关人等,常常成为他们运用教育学原理用以剖析的个案:

86089号,张震同学。小名“小四”:中考其他科目成绩都超过90,而一向不错的国文仅五十多分。张榜后其父曾要求查卷,未果,是否批 卷错误仍为悬案。该同学个性较为孤僻、自闭,寡言少语,具有心理断乳期的典型症候:长期沉溺于带有妄想狂色彩式的思考,以私人文字构筑自己的情绪舒解空 间。其救世济人的道德完善精神在失控的情况下可能诱发强烈的偏执和暴力倾向。

王茂同学。外号“小猫王”:其音乐能力是由三方面构成,(1)曲调感,区别旋律的曲调特点的能力。(2)音乐表象,即能随意反映音高与音 强的听觉。能再现听过的旋律,实现听觉与发声间的转移与转换。(3)节奏感。对音符之间的时间关系的敏感和准确的再现。王茂同学先天具备许多大音乐家都缺 乏的绝对音高和惊人乐感。——由于左半脑欠发达,其肢体机能未臻协调,表现出来的特点就是动手能力低下。——小四要是明白这一点,就不会让他修理父亲的收 音机。

小虎:留级生。校队篮球好手。其坚韧、独立的个性下同时具有极其情绪化的一面,往往因为某件事的挫败感陷入极端的消沉,人格完全压抑。成年后变得与世无争,选择一种放弃的生活方式。

小马:插班生。台北警备司令的公子,具有养尊处优的家庭环境。其人生价值观极为模糊,表现为极度的自我中心和歧视女性的倾向。但同时兼具侠义心肠,重视友情,在小四案发后产生真实的哀恸。

滑头:装腔作势的机会主义者,一次残酷的火并成为其人生的转折点。

二条:爱出风头,矫柔造作的业余歌手。长期生活在兄长的阴影下,色厉内荏,外强中干,在危难中犹疑与恐惧。也许,与滑头一样,需要一个契机来完成质变。

飞机:木讷、老实的好学生。少年群体的追随者与旁观者,对行动的参与经常出现在行动结束以后。

三角裤:牯岭街旧书市的“小本”迷恋者。无个性就是他的个性,有希望成为典籍善本收藏家。
……

Honey:一度充满好勇斗狠的少年意气。具有崇尚自由、迷恋冒险的气质,常有与时代格格不入的孤独感。一次偶然的文学阅读完成了其个人的思想启蒙,自此开始崇尚“孤胆英雄”形象。

山东。其个人形象都决定了将永远作为Honey的对立面存在。畏光,性格阴郁,野心勃勃,不择手段进行势力与财富的攫取。对女人却专一而富有情义。
……

——在建国中学的教员办公室里,关于青少年教育的探讨成为我的同事的日常功课,他们或者唇枪舌剑,或者和风细雨。如果我们循循善诱,因材施教,这些孩子是不是原本可以步入经过精心设计的正轨?如果我们的前辈投入过更多的关注和警惕,是不是有些事可以永远避免发生?

我并不参与同事的争论,但有时会倾听。我发现:有一个病例,似乎无法轻易地开出处方。在这些个人档案中,似乎有意漏掉了死者的名字:

还有,小明。

“青春是极其伤身的” (中)
(5)

我的教育学和社会学常识告诉我,人的社会化,是由三方面的教育与影响完成:家庭是社会化的摇篮;学校是社会化的宫殿;邻里社会是社会化的竞技场。

我记得,当我学到这一章节的时候不禁冷笑过。

小四来自一个本分的家庭。他的父亲是一个正直的公务员。当小四被校方认定与同学串通作弊欲行处罚时,小四的的父亲居然天真地与教务主任争辩,斥责他不公平,致使小四被加重处罚,记大过。而后他反而开导小四:

“读那么多书,就是要懂得做人做事的道理;如果到头来自己做对的事都不能勇敢相信的话,做人还有什么意思?——希望这件事对你是鼓励,而不是打击。”

当小四担心他们父子俩会遭到母亲的数落时,父亲居然以朋友的口吻,用广东话感叹“没春袋的,都好麻烦”——那一刻在电影院里,我真的好感动。

但父亲不久被警备总部传唤盘查其留在大陆的老师,以“匪特”嫌疑羁押一晚,事后并受到牵连而被革职后,性情大变。变得懦弱而神经质。当小 四因再度违规而被校方决定开除时,父亲依然称“不公平”,但开始哀求学校再给一次机会。愤怒的小四用球棒击碎了教师办公室的灯泡。这是一次压抑的反抗,一 记令成年人目瞪口呆的本垒打。

父辈们,你们输了。

学校教育应该是学生道德意识的发展阶段。而建中绝非一个理想的康乐园。

我记得电影里两个意味深长的细节:

教务主任对前来告状的片厂门卫老头说:“我们校长讲求学生人格自由发展,从来不关学校的大门。”

课堂上,嬉皮笑脸的小猫王被国文老师叫上讲台:“你不是很喜欢‘我’字吗?——写一百遍。”

小四们的邻里社会,是邻居胖叔冷嘲热讽的奚落,父亲的同学汪狗的世故精明,落井下石。

小四曾有机会教训酒醉的胖叔,但当他滑进水沟时却帮助救起了他。胖叔后来报恩的方式,是介绍小四的父亲帮别人经手青果外销的生意。——也许,在小四眼中,这是父亲走向妥协与平庸的又一个步子。

而另一个邻里社会,就是建中对面的电影片厂,小四们经常跷课去玩耍的地方。他们在这里见识过恃宠而骄的小明星和对老板娘曲意逢迎的导演。最后一次去的时候,导演问起曾来试过镜的小明:跟你一起来的那女孩儿呢?——要哭就哭,说笑就笑,真自然——

正饱受失恋之苦的小四粗暴地打断他的话,嚷出片中最振聋发聩的一句反教育台词:“自然?!你连真的假的都分不清楚还拍什么电影?你拍的都是什么玩意?”

与现实的教训相比,家庭、学校和邻里的教育是多么的苍白无力。所以,当我在电影里看到小四的父母在院落里抱头痛哭,当我看到小明从小神经那里得知Honey的死讯时,沉默地慢慢走回母亲身边,拾起针线,不禁想到了杨牧《凄凉三犯》里的诗句:

沉默里,听见隔壁妇人在唤狗
男人坚忍地打着一根钢针
他们在生活。“我在生活”
我说: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

(6)

在每个班级中,基本上都可以分为两股势力。一个崇拜父辈的强权,一个信仰自己的实力。基本上,两股势力的周围都渐渐团结成一帮人马,水火不容。

注意看吧,在一个小小的国中班级里,往往预演着成人世界里所有的权力游戏。他们甚至会有和谈,有冷战,有蜜月,有和平共处的不成文原则和结盟后的其乐融融,以及暗自交锋。

当小马插班到来,我注意到小虎敌视、戒备的眼神。我常常冷眼旁观这场彩排。其实我完全能预知争斗的结局。当他们毕业之后,这种情况将更频繁地发生,“平民意识”这种说法,本身就是一种奢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每一个胜利背后,都有一个深沉的背景。

也许,我应该组织我的班级里这同样的双方召开一次圆桌会议,告诉他们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机关算尽,处心积虑,这就是男人的游戏。雄性社会里应该有强硬对话,但最好以一种相对公平的竞争为前提。

我对我设想的会谈感到忐忑。我是清醒的现实主义者,但所作所为却常常表现得象一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

按照德国人 Max Weber的理论,财富(wealth)、威望(prestige)和权力(power)就是社会的分层标准。我应该试着让他们了解,这就是真相和谜底。 如果你们将来不能改变它,起码现在应该学习习惯它和接受它。我们应该可以理解:为什么小明最终会跟随小马,而不是小虎和小四,甚至也不是滑头?为什么联考 之后的录取人员,在进录取场时会手持记满照顾对象的名单?

我常常感到奇怪,为什么当初我的师长对考场舞弊会如此深恶痛绝?

(7)

我喜欢看我的学生们卯架。当他们拎着球棒,提着砖头,在教学楼的楼道上狼奔豕突,我常常若无其事从他们身边经过,并不劝阻。偶尔,一两个小孩看到我后迅速立正:老师好。我矜持地点头,然后他继续挥舞着日制匕首张牙舞爪地冲过。

他们应该学会卯架。早学会比迟学会好,将来在立法院,在选举战中,他们还将继续这一游戏。而现在,刚好是热身的时候。

我想起电影里滑头与小虎在篮球场边对小明的争斗。小虎其实当时是无惧的。他其实具备几分学生流氓首领的素质。镇静自若,甚至在强敌当前时显得如此心不在焉。而当他醒过神来准备回应时,对方的肌肉应该立即绷紧才是。

而我注意到这个穿黑色9号球衣的小伙子。他的靠山是南海路的黑帮。他带着一丝微笑,劝解小虎,然后猛不丁击向滑头的下腹,接着噼噼啪啪、 慢条斯理地开始扇滑头的小耳光,力度并不大,但恰好控制在既可以表现对对手的极度蔑视,又可以从意志上摧毁对手,使之从身体到意志开始一点一点崩溃的程 度。这是学生争殴的一种极为常见的前戏,一种令人印象极为深刻的挑逗和刺激。

我知道,滑头那次在国中与小明幽会被217围堵,当同伴救难赶到并揪住一个湖北裔的眷村子弟时,滑头也曾经扇过那孩子的小耳光;以及在后来,Honey回台北那天,对小公园冰果室里约会小明的小四,滑头也扇过这样的小耳光,——但他后来,都后悔过。

在后来的争斗和报复中,这种漫不经心地轻视对手的角色,往往最快死于非命。——“不可侮辱你的敌人” ,年轻人往往不懂得这个道理。

(cont’d…..)

“青春是极其伤身的” (下)
(8)

我有一个学长,他曾经将这部电影郑重推荐给自己的弟弟,而后者视之为应该一生感恩的礼物。

第13届、第16届的《联合报》中篇小说奖得主,大陆作家王小波说:人有兄长是一件幸运的事。

在我们的成长路上,曾多少次获益于自己的兄长?

当小四要赔偿飞机的球棒,求助于自己的兄长老二时,老二不声不响塞给他70元。小四问起钱的来路时,老二回答:你不是要吗?要就别问!

当小四把母亲的手表偷拿去当铺,老二却被大姐怀疑地问起时,再次不声不响地去了山东的弹子房,赢回钱准备去赎回手表时却被父母发现误解。小四目睹了兄长被父亲责打的一幕:不要脸,没出息!

果然,——道德上的愧疚感不自觉体现到小四刺死小明的行为中。我惊讶地发现,小四在捅出匕首的同时对小明骂出了同样的话语:不要脸,没出息!

当《战争与和平》中的彼埃尔,与百无聊赖“跑路”生涯中的Honey相遇,催生了Honey致命的英雄主义情结。

果然,当穿着藏青色“中华民国海军”制服,夸张的水兵喇叭裤的Honey从南部回到台北,我不无妒意地发现,他的谈吐开始变得具有诗意和哲理,他的个人形象竟然变得充满魅力。

果然,中山堂演唱会那天,他拖着他那条残腿,从国歌声中肃立的人群里象彼埃尔,象吉诃德一样走出来。——这次他走出来后,就没有再走出来过。

当Honey与小四在冰店中相遇,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立即意识到了危险,而当时我并不能清楚地判断这危险是什么。而今我明白,那时我分明 看到的是他的灵魂正开始被小四一分一分吸收。如果这次邂逅能够续写下去,他们俩极可能成为一对惺惺相惜的朋友。一个也许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更年轻时候的 影子:执着于情感的付出和道德的自我救赎;另一个也许从对方身上找到自己的人格理想,甚至悲剧英雄所特有的孤独与彷徨。

果然,当虔诚的基督教徒,一直关心小四的二姐张琼试图听取小四的告捷时,劝慰他:你是否太过跟别人计较,是否只想到自己,缺乏奉献?小四回答:Honey也这我说过。Honey,一个好朋友。

果然,在小四对小明最后的告白中,他说到:只有我能够帮助你,因为,现在我就是Honey。

我希望可以如是告诫我的年轻同事:作为牯岭街上的教育工作者,你们应尽快认识他们,熟悉他们,谁是谁的人格偶像,谁是谁精神上的父兄。——这条街上以往的故事都是血的教训,而我们应该提防自己不要试图成为一名拯救者与传教者,而应该是是默默的观察者与辅导者。

(9)

这就是我眼中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它所阐述的远远不只关于一次情杀,它如此厚实而博大,它是一本涵括了教育学,犯罪学,心理学,社会学,文化学,人类学和宗教学的百科全书。

它从来不是悲悯者的福音,而是关于成长史的文献。

也许,对个人而言,它还是一本记录苍老自何时开始的记事簿,一本追忆青春夭折于何日的,回忆录。

(10)

所有的国中都有这样一个女孩子。她也许不是最漂亮的,最清纯的,但是她拥有无可替代的地位,她是这个学校唯一的校花。

她被其他女孩子痛恨,不屑、鄙夷,被男生用最下流的语言诅咒。但是,奇怪的是,她会进入每一个男生的春梦里,她是可以被破坏的,因为她最无耻。

毫无例外的是,这样的女生,在每一所国中里的这样一个女生,她们都并不张扬和轻狂,她低着头走路,不跟任何人说话。在全校的注视中,她象一个罪人一样走过。

她很显然比其他女生早熟。体态丰盈,当她走过时,夏天的走廊里有六神花露水味,有经验的兄弟会悄声提醒,注意她走路的姿势,注意她的外八字,扭动的臀部和腰肢。

她被操过了,她被操过了,这个妓女。

一群人顿时爆发出放肆的大笑。她停下脚,回头,眼神里是羞愤,居然还有无辜。

我操,她凭什么这样看我,她凭什么?这个婊子!

——而每一个人的心脏都在那一回头中裂成碎片。于是,在当晚的梦中必须再次凌辱她一回,折磨她,蹂躏她,直到自己流下眼泪。

那一晚必是劈过一道闪电,必是响过一声炸雷,所有对美与善的感悟宛如在一夜之间复苏。她的形象开始变得从没有过的纯洁与高贵,不为流言所伤,暗自散发芬芳。

也许,也许要等到十多年以后,当你忽然想起这个早已忘记的小姑娘,你会发现其实你后来对她形象的修正仍然是一个善良的愿望,一相情愿的幻 觉与想象。你还是被她的表演蒙蔽了,在你现在富有经验的眼光中,你吃惊地发现,其实,当初关于她的所有传言,其实,都很可能是真的。

她的过早发育绝对不是平白无故的!所有的迷团一下子迎刃而解,每一件事都有背景,每一个人都有出身。在教育心理学与青春期心理学的讲义 中,她都是一个典型的病例:她来自一个复杂的家庭,父亲早亡,母亲有不好的名声,她在童年时或者遭遇到骚扰和侵犯,或者有多次寄人篱下的经历,这训练了她 的世故与庸俗。她玩弄拜倒在她裙下的所有少年人,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她严重缺乏安全感,她有自毁的基因,所以她会自暴自弃地堕落与沉沦;而她所有成功 的掩饰,源自她自我保护的本能,

——在成年以后,当我们重新透过事物的表征进行审视,我们一定会发现,甚至都不需要验证,当初关于她的流言,几乎,全都是真的。这样一个 女孩,她不是我们当初想象的那样坏,也绝非我们后来以为的那样好,她只是比我们都更早认清自己的生存环境,她远比我们丰富和复杂,也远比我们深刻和清醒。

而如果时光回去三十多年,当我15岁时,我还是希望我会爱上她,仍然是有时充满狂热与勇敢,有时伴随着懦弱与羞怯。

无论怎样,让我喜欢你。当你14岁时,当你和所有女孩子都14岁时,你已经表现得象是20。你已经开始具有心计和演技,开始学会浅浅地卖 弄风情。也开始透支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当你17岁时,你将已经是小小的母亲;当你25岁时,你已经开始迅速地老去;当你30岁时,你已经开始进入更年期。 而无论这样,让我先这样喜欢你,以渐渐碎裂的心,和渐渐降至冰点的血液。

在青春的课堂上,先让我这样痴痴地注视着你,让我整个脑海里都是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窗外是一浪一浪海浪一样的槐花香,内心是槐花香一样一浪一浪的海浪。

(cont…..)

“青春是极其伤身的” (下下)
(11)

牯岭街过去一直是以卖旧书古书而闻名。它最早成为读书人趋之若鹜之地,是当年战败回国的日本人常把家具、古董、字画和书籍拿到牯岭街和南 海路一带贱卖,后渐渐成风,规模壮大,假日里常常是人山人海。50年代中期,福州街、厦门街口到牯岭街上,共有40—50家旧书摊棚,旧书店则有数十家, 常有珍闻秘籍和古旧版本面世。当时牯岭街的名声响遍全台,也成为很多外国观光客必定造访的人文景点。60年代,牯岭街的声势达到了顶峰,俨然为当时政治经 济封闭的形势下台北一处重要的图书资讯交换中心。

民国六十四年后,旧书市场搬到了光华商场的地下楼,牯岭街日见萧条。为重现旧书市风貌,市文化部门和社区曾共同主办了“重温旧书乡——牯 岭街书市”活动,在牯岭街旧书市最鼎盛的南海路段至宁波西街段上,摆设了近百处的书摊,一时盛况空前。牯岭街上第一家旧书店“松林书店”的老板蔡先生也尝 数度从阴暗的店堂内走到屋外观看。

我住在牯岭街附近的台北教师会馆。当我晚间漫步到牯岭街,它已经变得如此狭窄、偏僻,甚至有几分昏暗和阴森。行人寥寥无几,路灯忽忽幽 幽。从头到尾四、五百米,只余下四五家书屋,皆已破败不堪。有的只是随处可见的“科见美语”,和一些“福州小吃”、“三阳机电”之类的招牌。

我曾经试图在旧报纸中找到关于当年那场令包括山东数人毙命的少年团伙火并的记载。结果,我读到这样一条消息:1960年圣诞节前夕,牯岭 街省妇女会门前,发生不明身份之歹徒多人,使用计程车架走一对情侣案,因被害情侣当街高喊“救命”,附近的警七分局刑事组立即出动,当即将一对情侣带局保 护,并将涉嫌妨害自由的李知高一名捕获,其余歹徒均已驾车逃逸。据譬方初步侦查,这是一件亲生父亲骗不满十五岁之亲生女儿到特约茶室卖淫,另一青年协助其 女逃离苦海,到台北向省妇女会申请调解结婚,其父却与歹徒多人欲劫走女及其情郎案。譬方以案情甚为曲折,现正继续侦查,并与屏东警局联络缉捕在逃之歹徒 中。

(12)

我叫华光复。在杨德昌的电影中我叫“滑头”,我泡过小翠和小明。民国四十九年,我因考试舞弊被勒令退学,后来成为“小公园”的少年首领。 我的叛逆期最叛逆的行为是出卖:我是最早具有商业意识,也是从实践上尝试企业化运作的转型期社团头目之一。我当年主要的策划和经营项目是筹办演唱会。

我的父亲是中山堂管理委员会主任,因被指控纵容、包庇将政治场所用作商业性牟利用途,涉嫌受贿以及与黑社会组织牵连而被撤职查办。

我的手下先后离开了我。在其后漫长的一个暑假中,我一直都处于痛苦的自省中。我后来考上了幼校。翌年我转学到淡江师范,因为我后来明白过来我的教育对象不应该是幼童,而应该是少年。毕业后,我成为一名青年教育工作者。

我的家在牯岭街,我在这里工作和居住。民国五十年夏天,我们的好兄弟小四,在这里刺死了他的马子。

这是民国第一起未成年人杀人案件,也是这个国家历史上一起微不足道的事件。

鸣谢:老大在家

我打这篇文字前选择字号时不假思索地点了“小四”。

我看着这里一个又一个的学童,
疑惑她此年纪是否也曾这样站立——
因为天鹅的女儿也会继承
涉水的飞禽的每一种素质——
也会有同样颜色的秀发和面容,
这样一想,我的心跳得多快;
她站在我前面,一个活泼的小孩。
(爱尔兰)叶芝《在学童中间》.1926
——————————————————
一种焦虑的颜色 曾渲染过我行走
许多揣测的道路,而你在月光的深巷里
宁静地听着 间奏的横笛
梧桐树和庭院 一畦又一畦的菊 有些疲倦;
我们 隔着疲倦凝视:
不是陌生 也不熟悉
(台湾)杨牧 《在学童当中》1975.12.台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