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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 魔鬼的咽喉

Mar 25th, 2013 Posted in 生活记录 | 22 comments »

问题

到南半球,每天遇到不同的人,我被问到最多的问题,不是 “你喜欢不喜欢阿根廷?” 事实上一次都没有过。阿根廷人对自己的土地,有着天然的自信和质朴的情感,不需要任何人来印证。他们的搭讪也不是诸如此类的赞美, “中国真是文明古国,第一夫人的歌喉真心好。” 他们心中永远的第一夫人,EVITA,早已被麦当娜唱到了全世界。

阿根廷人关心的问题出乎意料:“Why Argentina?”

不用几句交谈,这个问题就会冒出来。

遥远的亚洲

回来几天,陆续收到旅途中认识的阿根廷朋友的email。给一位来自中国的人写信,对他们来说肯定是一件很酷的事。对我也是一样,每个写着email地址的小纸片,我都会拍下来放在手机里,再打开google plus的app,照片就自动传到云端。这是g+ App的秘密。

在冰川上,攀冰教练说,“我计划后年去一次亚洲,去中国,那个地方太远,我需要准备好。” 其实,我们彼此的距离是相等的,我对他说,“你离中国有多远,中国离你就有多远。”

从中国落下的针,穿过地心从另一端出来,是阿根廷的某一个地方。对中国人来说,阿根廷是麦当娜的EVITA,是马尔维纳斯群岛,是马拉多纳,是四十多个小时的航程。对我来说,是伊瓜苏瀑布,是冰川,是南极,是何宝荣和黎耀辉那些迷离的夜晚。

水流

第一晚,我在饭店的浴缸,放了满满的水,看着它们生成的漩涡,流向不知何方。阿根廷人到北半球,也会这样盯着水流下去吧。

北半球顺时针南半球逆时针,用浴缸的水是测不出来的,衮衮诸公不必再试。

夜晚

阿根廷人的夜晚,是从九点开始的,餐厅陆续有客人进来,喝酒,聊天,跳探戈。吃完则要到午夜。北部的Mandoza有很多葡萄园,盛产红酒。对年轻的hiking教练Norbi来说,夜晚是喝一杯还是喝一瓶的问题,是喝几杯倒头便睡,还是嘶吼一晚上的问题。

他们无忧无虑的,又不用早起,真让人羡慕。

三国界

在刚到的几天,我一直都很恍惚,为什么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和美国才差了一个小时,我这是去了哪里?难道不应该日夜颠倒才对吗?

到了饭店,七点多太阳才往西沉,窗外是瀑布流出的伊瓜苏河,以天然界限分开了三个国家。北岸是巴西,西岸是巴拉圭,南岸是阿根廷。手机信号也在三国之间飘忽游走,发来三国使馆的问候。

下了饭店的台阶右转,就是三国的界碑,有各自国旗的颜色装饰的柱子,立在三国领土之上。从这里穿越国境,容易到只要能游几百米,就是另一个国家。如果能游一千米,就走了三国。

三国

游泳池还是阿根廷,左前是巴拉圭,右前就是巴西了。

界碑

界碑

坐船冲到了这个水帘洞下面

坐船冲到了这个水帘洞下面

彩虹

瀑布旁边一定有彩虹

很大的水

阿根廷政府应该给王家卫发勋章。有多少人是因为《春光乍泻》才知道伊瓜苏瀑布的,又有多少人是因为它而来到这里的。何宝荣台灯上的瀑布,只是伊瓜苏瀑布看起来比较和平的一段。它有270多条大大小小的分支,共四公里,是世界上最宽的瀑布。

人们总是爱说最这个,最那个,为了耸人听闻。

伊瓜苏在印地安的土语中,就是很大的水。印第安人老实,他们不说最大的水,相信天外有天。

和尼亚加拉瀑布相比,伊瓜苏的水要大多了。伊瓜苏位于两河交界处,一条河流从高处一条宽阔的水面收拢,向下冲往另一条河,汇聚成千军万马,奔腾而下。土壤含铁量高,红色的泥土冲进河流,颜色变淡,成了橘黄,配上蓝天与绿树,让伊瓜苏瀑布闪耀出不一样的颜色。

我们被快艇带到瀑布面前,从头到脚浇的透湿,起来又全身透湿着沿着山路,走一段又一段瀑布,峰回路转,直到从彩虹看到两姐妹,累得直喘气。我和一个女孩一起来的,Betty是五十多岁却健步如飞的当地陪同,她告诉我们,下午去坐一段小火车,再走1100米,会看一个叫Devil’s Throat的地方。

我有一阵子对拍视频十分着迷,喜欢所有在画面中鲜活移动的物体。眨着长睫毛的眼睛,眉飞色舞的报告人,缓缓驶过的林间小火车,都是好的拍摄对象。我只要对准它,它们自己就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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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上游

Devil's throat

Devil's thro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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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s throat

看到魔鬼咽喉的照片,一定很难想象如何走到离它这么近的地方吧。

BBC的纪录片《宇宙的奇迹》里有一个黑洞的比喻。为什么黑洞连光线都吃掉了呢?因为在黑洞的边缘,之前以正常速度行进的物质,包括光线,都会在一霎那加速。黑洞的密度接近无穷大,所以万有引力如此之大,产生的加速度成为一个天文数字,就像一个吸力巨大的深渊,把所有的一切吞噬,连同每秒三十万公里前进的光,都有去无回。

没有光线,就是一片黑暗了。

这个事实要如何想像呢?那就是瀑布。

瀑布之前的河水,静静的流淌,阿根廷人甚至在上面造了桥,让人可以信步走来。

到了瀑布的边缘,土地突然消失,水以自由落体的方式回应地心引力。水流速度以成百上千的倍数增长,巨大的水,砸在一切可能遇到的障碍物上。

瀑布的这一段,处在一个弧形的土地边缘。

如果上帝住在天堂里,魔鬼占领地狱,那这个吼叫着流向地心的橙红色巨型怪物,就是魔鬼的咽喉了。

Devil’s throat的名字,从这样得来。

什么是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站在桥上看,头晕腿软,一边想往后退,一边又想走到前面去看。太害怕的时候,我就趴在栏杆上对着水大叫一会儿,“我好害怕呀!!!” 稍微平静一下内心。

没有人能够站在其中提供对照,那必定是粉身碎骨片甲不留。可没有参照物,很难知道它有多大。这一段落差八十米,三十层楼高,魔鬼是真正的深喉。

后来回去才想起来,《春光乍泻》的最后一段,黑色的慢镜头,水流慢慢飞,敲成细碎的浪花,又慢慢升起,下落。这一段拍的,就是魔鬼的咽喉,那汹涌的,黑暗的基情,击碎着心胸。

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行李的遭遇

Mar 22nd, 2013 Posted in 生活记录 | 17 comments »

误机带来的一个重大问题,就是行李。

我搭乘美国航空公司的航班,在结束旅行,回到家的时候,立刻收到他们的信,要求填写所谓满意度的问卷。摆开电脑,打算好好的给他们一个差评,答了三四道题之后,进度条只到全程的二十分之一,生气就关掉了窗口。他们因此失去了得到我这个乘客反馈的机会。设计问卷真是一门学问,在枯燥的答题中,怎么能让参加者心甘情愿地继续下去,并且得到真实的不掺杂情绪的回答,这个工作值得年薪二十万美元加百分之二十的年终奖金。

在到达布宜诺斯艾利斯之后,发现行李找不到了。。。改签这么多次,行李是否可以和我一起到目的地,AA终于没有经受住考验。我和机场的行李人员留了联系方式,就回去饭店了。好在对AA的服务早不抱希望,所以重要的东西都放在背包里,也损失不大。但相机电池的充电器在箱子里,马上又要走,衣服可以再买,相机总不能再买了吧,这么大的城市,总有地方买个充电器,我就去了饭店前台指的一个地方,类似中关村的海龙电子市场。

看到有一家卖相机的,我冲了进去。他们卖苹果电脑,卖相机背包,可是不买充电器,和店员询问,店员指指旁边的同事,那个家伙会说英文的。那家伙就给我在纸片上写了个地址,说出门左转再左转,走500米,有一家什么什么,去找他们。

我在烈日骄阳下走了二十分钟,终于吃了闭门羹。阿根廷很像是欧洲,商店中午以后开不开门,要看心情。只好垂头丧气地再走回那家苹果店,那小伙子问我怎么回事,我只好告诉他整个过程。他说没办法了,我们这里就这样。

我说回饭店才能知道机场有没有和他们联系,行李是不是会坐后续航班送到,要不然你帮我给饭店打个电话吧,我决定是不是要继续找充电器。那小伙子说好,查了希尔顿的号码,就打给了前台。希尔顿真是不错,说已经联系过了,要一点钟以后才能再问。那就等几分钟吧。我和这个小伙子开始聊天。

这个小伙子说他叫Diego,但是Last name叫Brown,这样你就知道我会说英语了吧,我爷爷是爱尔兰人。我说我祖上是中国人,这样你就知道我会说中文了吧。他说当然当然,我毫不怀疑。可实际上,在阿根廷旅行的亚洲面孔,几乎无一例外地被当作日本人。在餐厅和街上最常遇到的问候就是,Spanish or Japanese? 我总是回答,English or Chinese.

中国人确实很少,一行总共遇到了五个说中文的,还有两个是台湾来的。来的游客最多是欧洲的,其次是美国的。Diego说他祖上从英国来的,但这里大部分是西班牙人移民,还有意大利的。

阿根廷会说英语的人比日本要多多了。我的西班牙语词汇量大概是十几个,偶尔冒出一句,大家听了都觉得惊喜,交流就没可能了。

等到一点,Diego又打电话给饭店。饭店说已经知道了,我的行李就在这一航班上到达,接下来就等卡车司机四处送了。幸好我的手机拍了一张行李票,Diego就直接给机场打电话,要求他们先送我的行李。机场联系卡车司机,说晚上六点到八点之间送达。可我下午三点就要离开饭店去坐下一班飞机,难道只能等回来再取行李了吗?Hold了很长时间的电话,Diego说不,我直接找卡车司机,和AA要来司机的电话,我激动极了,真没想到走以前还能拿到行李,司机说尽量尽量。

Diego说,如果你拿到行李,你可一定不要忘了我呀。我是阿根廷最你最好的人了。我说当然是啦。

Diego

Diego

简直不敢相信有一个卖电脑的陌生人,打了半个多小时电话,为了一个游客打电话找卡车司机要行李的。他说来日我要去波士顿,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我说咱那里也没有啥,不过请你吃龙虾咯。他哈哈的笑了,写了自己的email地址给我。

后来我就坐车回到饭店,一边吃饭一边等行李。饭店的人也一直打电话,接我去机场的司机都来了,行李还没有来。我说等到三点。

就在三点前的最后一分钟,卡车司机来了。

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误机篇

Mar 19th, 2013 Posted in 生活记录 | 44 comments »

我现在迈阿密到纽约的飞机上,思考着一个严肃的问题,人品是什么样的物质?人品是可以忽好忽坏的吗?人品是守恒的吗?机长说飞机又要延误,我想说说这些天发生的事。

在离开波士顿的那天,波士顿和纽约暴雪,三月份发生这样的事,在美国东北部是很平常的,这事关乎美国的人品,不仅仅是我。旅程中第一次飞行,屡次被告知飞机还没有从纽约飞来波士顿,枯坐三个小时之后,飞机到了,又离开,我在机舱里如坐针毡。

应该是在我降落JFK的同时,本应转机JFK到EZE的航班,也离开了纽约。

这是第一次延误。

然后重新签票,把纽约直飞改成了转机迈阿密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凌晨五点四十出发。我坐上飞机以后,心情放松地开始睡觉,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温暖的机舱内,点着黄黄的灯,服务员是不是送过水啦?在睡梦中我错过了什么好吃的吗?打开窗板,窗上都是冰花,昏黄的路灯若隐若现,这是到了哪里?难道坐错了飞机?不。。。机长的声音响起来,“我们还没有接到通知,关于什么时间能够起飞,因为跑道的雪需要全部清除,铲雪车正在排队工作中。。。”我急忙打开手机,距离起飞时间一个多小时了,当前位置居然还是JFK!足足有一百辆铲雪车排成毛毛虫,在窗外等着铲雪。

这是第二次延误。

高温如火的迈阿密,你要再因为天气原因延误到EZE的飞机,我今天就改姓奥巴马了,皇上的飞机敢误点吗?

后来MIA到EZE的飞机真的延误,好在我没有后续航班了,还算顺利地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

在阿根廷境内,一共坐了五次飞机,最少的延误是十分钟。这点先行者提到了,阿国的飞机不误点就不正常。所以他们整个国家都是正常的。

最后,到了回美国的时候,也就是昨天上午。好像时间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从EZE返回MIA,飞机起飞时间正常,落地时间正常,但是因为空中交通管制,等啊等啊,行李出来晚了。每个到美国的人,都要自己把托运行李拿出来,再放到转机的传送带上。我到传送带的时候,离起飞只剩下半个小时,他们看看我的登机牌,说不用放了,你迟到了。那就不托运了,没什么了不起,我跑到安检,安检看看登机牌,说不用进去了,直接改票吧,你来不及了。

我又跑到柜台,一个很瘦的女士在打电话,我每次要张口,她就嘘。。。急得我头发都竖起来了。她终于接见了我,说,“你跑吧,有可能还来得及。”表情就像偷偷放过一个罪犯,她带我通过了安检的千军万马,直接排在了第一个。后面的人瞪我,我就只好解释,咱飞机晚了,头儿说我可以加个塞。。。却在安检被拦下了,我忘了,托运的行李中有阿根廷的名产,果冻状的太妃糖,很美好的一罐,就被那个和太妃糖一样黑乎乎的家伙扔进了垃圾箱。被释放以后,我穿上鞋就跑,前面一个到DC的男孩也晚了,他的同伴说,Run!!! 我对他们俩和自己大喊,Run, Forest! Run!!!

真的跑了一公里,背着一个大包,一个大袋子,一个小箱子。到登机口还有十分钟,累得只好晃手里的登机牌,咱可是有票的人。另一个比太妃糖还黑的胖子,双手一摊,“不行,机舱门已经关上了,你不能上飞机了。”

到这个时候我就崩溃了,大哭起来。

哭够了,打电话,然后出了安检,又回到柜台,这次是慢慢走了一公里,累了。

柜台的另一个太妃糖说,九点还有一班,我给你排候补吧。明天的所有飞机都满了,所有的机位都要候补。

如果我候补不到位子呢?她说,就自动roll over到下一班。毕生的roll over,只曾经发生在我AT&T的分钟数。

然后我就去候补了两班,都没有位子。只好重新安检,重新去登机口,又失望而回,在各个登机口之间穿梭,超过五万步。不仅如此,还遇到了几个和我一样倒霉的人。我们被分配了一个离机场十英里远的饭店,因为是空中交通管制原因,一切都需要我自己付钱。

又去柜台订位子,AA的太妃糖说,明天没有任何有座位的航班,除了一班下午从芝加哥转机的,否则就要从早上开始候补每一班,看起来根本没希望。想到要去那个鬼地方转机,我就坐在地上,再一次55哭起来。袖子都湿透了。后来爬起来买了一瓶芬达,背着包继续走,去找我的行李,不知道它现在何方。因为我在某一次候补的时候,托运了一个小箱子,在踏踏实实错过了所有飞机后,去行李查询,人家告诉我,你的行李已经在你没有候补到的第一班飞机上,飞往波士顿途中。

他们就不怕我的行李里有炸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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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在迈阿密机场的外面等,对着没有繁星的夜空发呆,想着昨天还无限美好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夜晚,帅哥搂着美女的纤腰跳探戈,回想那翩翩起舞的拉丁风情。

饭店的shuttle bus始终没有来。我找到一位大叔询问,他可能是机场的安检人员,身后还有另外三位难友,都是女生。大叔真好心啊,他帮我们和AA的人吵了架,然后告诉我,你们只能坐yellow cab了,就带我们去找出租车,大叔接过了我所有的袋子飞奔,让我立刻轻松起来。

大叔在前面大喊,Angels, you can call me Charlie! 我们跟着他小跑。他帮我们找到车,谈好价钱,放好行李,对我说,不要责怪上帝,这是他的安排,他会在别的地方保佑你。这就是我们中国人说的人品消耗和积累吧。

现在,我在饭店睡了一觉,又回到机场,我的好群友们,陪我聊了寂寞的三小时以后,咱终于坐上了去纽约的飞机。

不出所料,这班飞机又晚了一个小时,它将在半个小时内降落在JFK,因为纽约又下雪了。而我要转的下一班飞机,将在十五分钟后起飞。

终于出去了,到下一班的登机口一问,去波士顿的飞机没走,可是门又关了。到rebooking center打电话,飞机换成了八点十五的。

现在我坐在八点十五的航班上,不出所料的又delay了。机长说每三十分钟通知一次是不是可以飞,两个小时就过去了。数着我那一大叠登机牌,这十几天,有二十一张,实际搭乘的航班,有十三班。班班延误。

机长通知说不愿意等的可以下飞机,旁边的女孩走了。我可是无所谓,睡在哪里都是睡在夜里。管他呢。我知道,这么多delay攒下的人品,都被我消耗在阿根廷山山水水和点滴回忆中了。

旅行给我的快乐,值得我误了所有的飞机去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