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征途不是星辰大海————咖啡的故事
我住的那个Arba Minch的旅馆,每个房间都有中国式的防盗铁门,突然在梦里哗哗作响,原来是本,来叫我出门了。我赶快爬起来,到院子里和他汇合,这才看清了昨夜黑乎乎的小院。早上的阳光从树叶的间隙洒下来,看起来很是清新温暖。
萨布莱也在,我们互道早安。本说他们餐厅有新鲜的芒果汁,我要了一杯,还没喝光就又要了一杯。之后的几天里,我一直以芒果,木瓜和油梨磨碎的液体为生,味道或甜或淡,黄色和绿色还有任意彩虹组合,果汁在灰黑色的海绵饼面前,显得像妙龄少女一样可爱。
我等着本吃完了一盘Injera,又发现了另一个东西。一个胖胖的女服务生抱着一只黑色的壶走过来,问我们要不要咖啡,我当然说要。她从盘子中拿了一只小碗给我,从黑壶里倒出一小杯浓稠的咖啡,又放了几只草叶在旁边。
都说埃塞是咖啡的故乡,这是我第一次在埃塞国看到这样的咖啡,从此就被它迷住了。咖啡以它最质朴,最自然的方式,在这片土地存在。这一杯咖啡,是被炒熟,磨碎,倒在粘土做的壶里,在炭火上煮出来的。所有埃塞咖啡故事,都从绿色的豆子开始。
在这乡下清爽的早晨,滋滋冒烟的泥巴咖啡壶,点燃了我的一天。香味从杯子里迅速扩张到空气中。谁此时没有房子,还可以建造,但如果谁此时不啜饮,那就永远错过了世上的甘甜。
时辰已经不早,整个院子的人好像都在喝咖啡。小时候,我听说吃多了酱油会变黑,埃塞人大概都是被咖啡染黑的。
盘子中绿色的叶子叫做Tena adam,是一种当地人才用的香料,用来泡在咖啡里,让它产生独特的香味。本说,这是最传统的埃塞俄比亚咖啡,以他们认为最虔诚的方式来给家人和客人。他说,到了金卡,萨布莱会煮给我喝。
萨布莱今天就自己回金卡去,我和本送她到了一条小公共的必经之路,看着她坐上车走了。
又过了两天,我也去了金卡,本显得很高兴,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我在博物馆看了半下午,然后本就接我去了他家。
他家在一个小巷子里,我见到了他妈妈,萨布莱和他另一个妹妹,还有他的同学和邻居。家里其他人都不在。本好像说他父亲在本十六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过,他自己提起,又不愿意多说,所以我也没再问。他另外一个妹妹没有萨布莱那么漂亮,也是一句话都不说,只微微笑笑那种女孩。
萨布莱显然打扮了一下,换掉了牛仔裤,穿起了一件绿色的长裙,斜挽着头发,非常美,我见犹怜。
我此时倒不像是个游客,像是本的一个生意伙伴或者什么威武的大男人,坐在他家狭窄的客厅里,和他说话。他家的女人们都在忙碌。本的妹妹用炭火在一个铁锅里做了爆米花,端在铺了塑料台布的桌子上请我们吃。
本的家里所有人都是基督徒,所以家里的墙上有耶稣的照片,其实是挂历,像钟楚红小姐后面有一座纽约大楼那样,每个月耶稣也都会以不同的面貌出现,只是挂历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了。
他的家很小,但至少不是路边的那些用木棍搭成的草屋。沙发和咖啡桌占了屋子的三分之一,两张床占了另外三分之一。
中间的神像下面,有绿草搭成的一个台子,上面摆着长方形的盘子,里面是很多盛咖啡的杯子。萨布莱从旁边的炭盆里夹出三块炭到一个香炉,点着了里面的熏香,满屋子都飘起那几块石头的香味。
这就是所谓的Ethiopia Coffee Ceremony,中文应该叫做埃塞咖啡道。日本茶道,还要从节奏和器具解释出禅意和侘寂之美,埃塞的咖啡道要自然一些,摆的唯一姿势,就是那个熏香。唯一的器具,就是那一圈绿草。当然,有的人还用鲜花配上。
萨布莱开始做咖啡。她先是在那一大盆炭火上摆上一个平的铁皮,把洗好的咖啡豆放在上面翻炒。其实,绿色的咖啡豆和剥了皮的黄豆差不多,嚼着没有什么味道,不知为什么一千多年前的小羊吃了会手舞足蹈。那时候咖啡药力也许比较猛,咖啡工业发展这么多年,要是不转基因,咖啡就逐步退化了。也许应该是咖啡农业吧,我说不好。
咖啡就像花生米一样,很快就焦黑了。这样翻炒的咖啡,不像外面卖的烘培好的咖啡豆都一样均匀。萨布莱把这些豆子倒在一个类似我们捣蒜的石头钵里,拿一只很粗的杵把咖啡豆舂碎。等咖啡成了粉末,她再把粉末倒进一个细细脖子的壶。这个壶叫做Jebena。萨布莱在壶里添上水,就放在炭火上烧起来。
这一套仪式,在埃塞的乡下各处都可以看到,餐厅里,马路边。只要有巴掌大一块地方,就会有人摆起这么个摊。周围摆几张凳子,坐上几个闲人。这在日本是茶道,在中国就是大碗茶,美国是drive-thru的dunkin donuts咖啡库拉达。既不高大上,也没有神秘感。可见日本人,啊,贱人就是矫情。
咖啡好了,萨布莱就倒在小碗里,一人一杯。
这种Jebena烧出来的咖啡,不是工业化的产物,因此每一份都不同。与豆子本身,以及炒的火候及煮的功夫都有关系,十分微妙。萨布莱是做Jebena里面最漂亮的姑娘,所以她的咖啡就最好喝。
我之后几次在路边看到人在卖这个咖啡,都忍不住停下来,坐着喝上一口。
埃塞的咖啡是如此的街头巷尾,以至于我在部落的神秘仪式上,都见到了用半个葫芦煮的咖啡。他们到处传那一个瓢里的咖啡,还让我和他们一起喝。我没敢。
后来自己终于跑出去买了两袋生的豆子,转了整个亚的斯亚贝巴,找到了三把喜欢的Jebena。
我问卖东西的那个人,这个壶是金属的吗?他不迭连声地说,对对,金属,还敲了敲给我听。然后就用报纸把每一把壶精心包上。等我又去了加纳,又回来波士顿,机场把延误的行李连夜送到家里。我在车库迫不及待地打开箱子,把壶拿出来。打开每一个报纸的包裹,发现它们已经成了碎片。它们每一个壶,都成了碎片。我以为是金属,其实是粘土。它看起来是个刮胡刀,实际上是个吹风机。
啊呀呀,那一地的碎片,不是Jebena,是我凋零的心。。。
好想尝尝这样的咖啡,啧啧。
去埃塞遍地都是。
想说一件事情,可能和这个系列无关。
你的生命过得真精彩。羡慕!
啊,你要说的事是什么,私下告诉我。
我这是苦中作乐。。。。。
我要说的事儿就是:你的生命很精彩啊!
当然,苦中做乐是一定的,我很怀疑自己吃得了吃不了那样的苦。
爱虹,你不一定能受这些苦的。
i like those pictures, and your essay of course.
这么谦虚的自称。。。:)
问到了咖啡的香气。想起了1998年我曾在那里带回一大包咖啡,但是所有中国同胞都和我争论说咖啡师在把戏发现的。
咖啡发源地肯定是在埃塞的,现在中国同胞都知道了。
加了那个绿叶子后的咖啡味道更加好吗。
味道比较特别,没有变得比较好。我觉得可能是自己不习惯这种味道。
作者怎么那么瘦,比当地的黑人都瘦呢。
主要是靠饿。。。
终于见到作者本人了
作者经常贴自拍咯。。。
真瘦,不耐劳累。
负担轻啊,可以走更远的路。
一篇游记,一个知识点,你真的是钻到生活里边去了,佩服。
可能是因为这些点有意思我才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