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源,鱼塘人家
May 14th, 2010 Posted in 生活记录 | 31 comments »有几张是马达拍的。
马达在杭州久居,他总是说,我村生活太艰苦了。因此带领我们离开杭州,到更艰苦的地方去了。
我们旅行所乘坐的那辆车,一定要说上一说。那是一辆不知道多久前的金杯。里程表是坏的,速度表是坏的,停在坡上的时候,要挂在一档上,因为手刹是坏的。但发动机整个换过,由马达一手打造。车是加高的款式。我们每个人都能在车里面,站起来。车厢内,前后都在加高的地方打了隔断,变成前后两个壁橱,里面摆放着各种旅行用的工具,衣服,帐篷,包,手电,自热米饭,绳子等等,类似地震逃生用品。急刹车时,后面壁橱里的东西会掉下来,加油时,前面的东西会掉下来。路太颠簸的时候,前后都会掉东西下来。我们必须把它们绑得很结实,以免被砸到头。
不知道马达家总共有多少辆车,反正每次我坐到的车都不一样。他自己上路,只有很小的一包东西,还不如小学生的书包大。我却拿了一个大箱子,被大家从头嘲笑到尾。所有人里,只有我和马达可以开手动车,马达却说我开不动这车,没有助力,后来一路都是他自己开。
车窗户用胶布贴上边缘,一圈墨绿色的窗帘,用来防晒,因为马达开这个车上过青藏高原。滑动门打开,后面有两排座椅,总共能坐八个人。座椅和驾驶舱中间,有广阔的空间,放了大家的箱子,好几个马扎,暖凳,我们一路上搜罗来的各种宝贝,炉子,水壶,零食的箱子,音箱,大屏幕上面蒙了一个小被子,以及大家的电脑。每次下车,大家都纷纷往被子里藏各种东西,以免车被抢劫。
为了方便上网,马达在车上装了一个无线路由器,能够在一百米外接收到无线信号,破译别人家的路由器密码。但不需要,因为我们既有联通的3G上网卡,也有移动的,往路由器上一插,马达开车时,原理上所有wifi设备都能上网。但我在路上时,很不喜欢看电脑,也不喜欢在恶劣的环境下打字,连email几乎都不看。特别是在车上,会头晕。
同行一共五人。
前排是马达和大橘子。马达开车很专心,很少说话。大橘子后来就固定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一边google地图,一边给马达指路,车里的GPS偶尔没有信号,围观群众还是认为google地图更靠谱。
我与方恨少和RS,坐在中间的座位上。方恨少一路都在看电子书,卡波特的《冷血》,RS就看Google Reader。如果谁说起来林志玲的盐水袋破掉,方恨少就立刻上网找出一堆旧新闻来,给大家念,以学术的名义。或者在QQ群里面,找天使或小妖,小夏聊天,或者开心网,百度,这些。
这次旅行是从QQ群里面集结的,比预计的人数要少。这样也有好处,如果想,总有人可以躺在座椅上面睡觉。虽然旅行的距离不长,但每天也要有几个小时在车上。除了看电脑,就是说话,唱歌,或者睡觉,沉默。
唱歌总是发生在夜幕降临之前,找饭店的路上。除了最后一天,平均每天唱一两个小时,就可以找到一个能住的旅馆了。头几天唱歌的时候,大家都很积极。说大家,其实就是后排的三个。大橘子偶尔加入我们,唱些一无所有的老歌。RS会唱很多粤语歌,号称是他的母语。方恨少则会唱各种国语歌,新的,旧的,特别旧的。我能记得些女歌手,他们不一定会。有的时候大家一起唱歌,有的时候分别唱,有的时候两个两个。各种组合。
后面两天唱歌的时候,我们三个开始剪刀石头布,北京的叫法,是cei4钉壳。三个人如果一共出两种,剪刀或石头,总有一个到两个人会输,输的唱歌。就这样玩到,我们觉得所有会唱的歌,都已经唱过了,再使劲,又能想出一些还会唱的。方恨少博闻强记,歌词张口就来,唱的也动听。大家实在想不出可唱的了,就重复前两天唱过的,然后就又想出来一些。就这样唱了很多天。
旅行除了走路,就是吃住玩。
每天住的地方,都是随机找的。出去的一天晚上,要和大橘子在义乌会合。马达为了避免让橘子等到烦,就让他先去找住处。马达说,我们不要便宜的,我们要最便宜的。大橘子找了很久回来汇报,说是一个叫什么168的快捷酒店还可以,不过超过标准了,每房间168元。马达哈哈笑了,你这个书呆子,真实诚,就是它了。
乡下住的地方都出人意外的干净,也都有浴室,看起来不错。最特别的地方就是在婺源的鱼塘人家。那是有六个小院子的一个旅店。话说某兵部尚书,娶了六房大小太太,每位太太一个院子,院子里面有鱼塘,有茶桌和茶凳,有古色古香的客厅,有门口都是修竹的房间。那晚,我在三太太的房间睡着了,不知道他们几个在外面,和那位长得颇像赵薇的姑娘,喝茶聊天到几点。
某些早晨我可以早起,也有胃口吃早餐。其他人都在睡觉,我和方恨少便出去,吃些有的没的,算是对胃有个交代。某些早晨我也睡懒觉,方恨少就自己出去,搭讪了一圈当地人,纷纷要卖给他宝剑什么的,他往往就空手回来。如果是我,估计会拎小半麻袋全无一用的废物回来。有时大橘子也自己跑出去,我不知道他都去什么地方,只要对方女生出马,橘子估计就会拎回一些东西。
在宏村的时候,清晨就已经有集市了,那条小街颇为热闹。早晨的摊贩不如夜晚的爱吆喝,卖的也都是没咸没淡的物件,便宜是真便宜。一只弹弓,没怎么砍价就要到三元,前一天大橘子刚五元买过。于是我们便买了一只回去,想羞辱他。谁知,他的就已经丢了,只好把这只奉送。大橘子一路上捡了石子,和马达两个人,不时在车里停下来打个鸟,照着田里的牛猛一阵瞄准,乐的什么似的。
我也在宏村买了件布衣。本来只想试试看的,穿上后方恨少说很赞,三十元就买下来了。袖口挽白边,很像叶问,还有俩口袋,放个零钱,也方便。
乡下卖的东西,和城里差不多。平时买最多的就是水,阿萨姆奶茶,咖啡,午后红茶,这些都有。在龙泉看到和路雪,我就想要吃,按方恨少的话说,就是公主病又犯了。
这条路线马达走过很多次,哪里有什么吃的他都门清,后果就是,我们每天的伙食就一会儿是王八一会儿是泥鳅,各种土鸡土鸭,河鱼河虾,有一次还吃到獐子肉。
他们都说旅途中吃的最好的一餐,是在一个福建的村子里,村委会把祠堂翻修,摆了几桌菜卖些野味。那里还是一些古装戏的外景地。我倒是不太记得吃了些什么,吃过就请RS出去帮我拍照,我喜欢那里的水车和修竹。总要贴点照片的,这张含蓄些。
除了山里的青菜,吃最多的就是各种笋,南方正是出笋的季节,新鲜的笋,干的笋。在路边泡茶的时候,甚至折下来过新鲜的竹子,表皮是碧绿的颜色,连翠玉也没有这么鲜嫩,看到眼睛会觉得很舒服。
过了浙江安昌,我们去到一个地方叫新昌还是什么,很深的山里面,云雾缭绕。马达带我们到农民家里买新茶,他说现在市场上的龙井都是这里的,价钱也就是外面的七分之一到十分之一。看,中间商盘剥消费者和茶农多么狠。茶农把各种茶都泡了给我们喝,他们懂得茶的都说很好很好,我不懂也喝得出来,明前的茶很好很清新。
经过武夷山的时候,我们走进村子里面买过岩茶。今年冷,新茶还没有做好,但毛茶已经出了。所谓毛茶,和毛片一样,还差最后一道工序。自己在家喝喝,没问题,茶味香甜。那位茶农姓杨,带我们去看他家的20多亩茶树。在茶山上,眺望无边的茶园,就想起那一句:
千年后我再生于祖国的河岸
千年后我再次拥有中国的稻田
那广阔,青翠的丘陵地,一畦一畦的茶树,排得整整齐齐。杨兄望着他的土地,黑红色的脸,就微微的舒展开。
旅行中发生的事情很多,我没法把它们一件一桩的记下来。钱钟书说:长期艰难的旅行,最能体验出一个人的品性。我们直到分别都依依不舍,倒不是因为旅行不够艰难,而是因为我们在一个正确的时间,选择了一些正确的人,我们一起出去。至于我们去过哪里,倒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我们在路上,在一起。
电视上看到新闻,说是巴西军方又打捞到遗体N具。报纸上面则在讨论最后的电子录音。上网看则是派出核潜艇搜寻残骸的消息。
一个空难,讨论了快十天。
几年前有一天晚上,和大家在红京鱼吃饭,道别。Jura也在。吃过饭后各奔东西。第二天早上,我和Jura在国航飞往巴黎的航班上遇到。十个小时的航程,飞行高度三万英尺。Jura站在后舱,拿着一杯新鲜的枣子,就着喝啤酒。机长出来陪我们聊天,说歌乐山辣子鸡,还有一个什么菜,怎么做才好吃,说了很长时间。我们问他为什么不去开飞机。他说,现在的飞机,起飞前,只要插上盘,一回车,就到目的地了。全部电脑控制,自动导航,自动起飞降落。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情况,是手动降落。乘客应该可以感觉出来。咣当一声。
我坐飞机是没有感觉的,只有一次在乱流丛中,有一丝丝害怕。人的这种意外生死是很偶然的。既然搭上了这个航班,那就把命教给上帝了。如果找一个很痛快很痛快的死法,那可能这样反而是最理想的,还有保险可以赔。再者,我们旅行,除了坐飞机,还有别的选择吗?我是说中国到美国,中国到欧洲,里约到巴黎,莫斯科到南极。
很快就有些更新鲜的事,会把447航班覆盖。地球,人类都是这样。有人今天问我,你还记得70码两位主角的名字吗?我当然记得。可大多数人,肯定是忘记了。